我又梦到娘了。梦中的娘,一如生前那般仪态万方,
一件平常的丁香色碎锦百褶裙穿在她身上总能显出些楚楚动人的韵致,
鬓角插着那只她最喜欢的碧雪吐芳簪,纤纤柔荑,折着一只青梅。梅子青青小似珠,
一半含酸一半苦。我懂,那便是娘一生一世的心肠。娘说过,
她最爱那水汽氤氲的小桥流水人家,闲梦江南梅熟日,夜船吹笛雨潇潇,那情景极是雅致,
不是亲到江南的人,凭空想臆测体味不到其中万一。现在她回去了,在我的梦里。我叫娘,
她不应,只是空茫茫的看着我,我向前,她后退,直到我一脚踏空,从梦境跌回现实。
侧头正看见枕边的那只碧雪吐芳簪,簪头上一点翠色,欲滴尚盈。
元宵儿端了新打的水进了屋,见我还赖在床上,劈头盖脸道:“我说三少爷,
莫说这日头已上三竿,就是厅里头董大小姐在那里叽叽喳喳的,您也不该睡的这么沉呐。
”我抹了一把脸,翻过身来已是笑的模样,“这不是起来了吗?”一边麻利的下床,
接过元宵儿拧好的手把子,简单在脸上抹了一把。元宵儿见我这样,又絮叨开了,“少爷,
您就不能好好洗把脸,这水还是小六子专程去山上赶得头一挑,
您不好生用着……”我把温热的手巾扔到她怀里,“元宵儿,现如今你是越发的像我大娘了,
倒不如我去求我爹把你收了,以后你做我五娘,教训起来岂不是方便得多?
”元宵儿登时红了脸,也不服侍我穿衣,一跺脚转身跑了。出了屋,还没走到前厅,
就听到董书晴黄莺出谷一般的声音:“大奶奶,我这身新衣裳好看吗?
”大娘正携了董书晴的手:“好看,好看,我们书晴正是花儿一般的年纪,穿什么不好看?
”“大娘,这话可错了,书晴现今是人比花娇,哪还要什么衣服去衬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