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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进了自个儿的院子,就见元宵儿在院子里训斥小六子。我躲在柱子底下听了一会儿,

原来是小六子风风火火闯进院子,撞到了元宵儿,打碎了一只天青釉碗。我听了心里好笑,

多大一点事儿,也值得元宵儿动这样大的肝火?便从柱子后头走出来打哈哈道:“岁岁平安,

这是好兆头!哪有个为好事情骂人的来?”元宵儿见是我,一双大眼睛在我身上停了几秒,

张口便斥道:“穿的这么单薄,感情你那病是好了罢?”言毕冷哼一声,转身径自回屋。

我无端遭一通抢白,心里好没意思,转脸正对上小六子委屈的目光,当下两个人相看不厌,

还是小六子打破僵局,小声道:“对不住三少爷,连累你挨了骂。”我又好气又好笑,

忍不住在他脑袋上凿了个爆栗:“我堂堂三少爷,怎么会被一个小丫头挤兑?

”小六子摸着脑袋不好意思的说:“我就是想谢谢三少爷来着,没别的意思。

”我本来也没有当真,此时却想逗一逗他,便道:“你家少爷还是好的吧?这份儿好处,

二少奶奶可给不出。”小六子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过来附耳悄悄道:“三少爷,

点心送过去了,不过傅家老爷好像是生病了。”我一惊,心下暗思这话可不能乱说,

便小声呵斥道:“大过年的,这话也能混说?”小六子又是一副委委屈屈的表情,

道:“我没有瞎说,前儿个才替二少爷给傅家送过节礼,

当时傅先生还和我说了好一会子的话,今儿个再见着,他又不认识我了,可不是生病了吗。

”我奇道:“不认识你便是有病,那这世上还真是没几个好人儿了。

”小六子辩解道:“不是,傅先生以往教书的时候记性可好呢,别说教过一年半载的,

就是教过一天两天的,再见着都还招呼的。”我心里一动:“这事你如何知道?

”小六子不好意思的说:“我大哥喜欢读书,傅先生不嫌弃,教过我大哥两年,

这些事情都是听我大哥说的。”我听了没言语,小六子却是打开的话匣子合不上,

继续自语道:“这次隔得时间也不长,咋个就不认得了呢?”我心里也奇怪,

但这事总不好张扬,便给小六子带了个高帽:“兴许是你今日打扮的齐整了些,

所以才不认得。”小六子听不出好赖话,思索了一回觉得我说的很对,

颠颠儿的跑去后厨忙活去了。我在走廊里一边走,一边思索着小六子的话,忽然一阵风起,

吹得回廊里的帘子起起伏伏,飘飘摇摇间我一下子就想起了后山上傅玉琅说与娘亲的话,

爹的记性,一年比一年差……我心里一跳,便不进屋,转身去了二哥那里。二哥正在午休,

珠儿趁着他睡下的功夫去挑拣药材,傅玉琅则在屋子里守着,手上却没有闲着,

正在做些针线活计。见我来了,她起身微微一笑,示意我坐下,又沏来杯茶。其实冬日的茶,

委实没什么新鲜喝法,茶叶既陈,少不得在泡茶的水上多下点功夫,不过敲冰得来的水,

终究没有天泉、梅雨的甘冽清香。我漫不经心的喝着,看着傅玉琅忙活,

这才发现她是在补我的袍子。我想起身叫她别补了,但看那口子已是补了大半,

此时再说话未免矫情,便硬着头皮在那里看着。倒是傅玉琅,一副淡淡的样子,

一心一意的穿针引线。因为照顾二哥睡觉,屋子里拉起了帘子,傅玉琅点了一盏灯放在桌上,

借着微弱的烛火仔细的排经布纬。烛影摇红,把她长长的眼睫投影在脸上,

随着眼帘开阖微微晃动,衬得脸上的线条愈加柔和,突然见她眉头微蹙,

将左手食指放进了嘴里轻轻地吮着,显是针扎破了手指。我一时方寸大乱,

急忙起身要去看她伤势,却不小心碰倒了面前的茶碗,那盏青花盖碗在桌上转了几转,

终于跌落下去,饶是地上铺着毯子,也到底是吵醒了浅眠的二哥。傅玉琅起身去给二哥送水,

他浅浅的啜了两口,便坐了起来,傅玉琅就手把垫子拿过来给他靠着,然后回来继续做针线。

二哥看见我笑道:“这几日你倒是清闲,把大哥折腾坏了。”我也笑道:“几年没有回家,

如今回来了,可不得让他好好表现表现。”二哥道:“你倒好心,只是大哥未必领你这个情。

”我嘿嘿一笑:“正所谓施恩莫忘报,我本来也不奢望他能承领我的好心。”因二哥醒了,

我便不再拘束自己,一边同二哥聊着,一边在屋里随意走动。走到梳妆的柜子前,眼睛一溜,

看到了熟悉的檀木盒子。二哥见我一副惊诧表情,笑道:“玉琅不习惯带这些,

她自己陪嫁带过来的也不少,都在奁盒里收着的。”傅玉琅一直没说话,

此时抬起头来笑道:“在家里经常做些针线,手上带着这些翡翠玉石,就不方便了。

”我笑道:“我只道二嫂的手巧是天生的,却原来也是经年累月练出来的。

”二哥接道:“我看她总是忙忙碌碌,也叫她歇一歇,横竖大小事情都有珠儿伺弄,

可她偏从旁的地方收拾来了活计,真是个闲不住的人。”傅玉琅轻轻道:“哪里有许多活,

不过是些穿针引线、写写画画的事情,哪里会累到我呢。

”我向二哥道:“二嫂这是天生的热心肠,哪像有的人,针尖大的心眼,

还偏偏什么都往里头装。装不下了噎住了,反倒清算在我头上。

”二哥微微摇头:“你呀你呀,对书晴还要指桑骂槐。

她一个女孩子不过是有一份心思在你这里,便是冲动莽撞些,也情有可原。依你一贯的性子,

该是软言温抚一番,自然回还过来。结果你没按捺住少爷脾气,才会在年前闹出这场不快。

”我正色道:“二哥此言差矣,当着二嫂的面可不敢瞎说,

回头误会我是个惯会流连花丛的登徒浪子,再扯上家风门风的带累了你,那可就不好了。

”二哥摇头笑道:“原来是我言语不周。”傅玉琅听我兄弟二人玩笑,只抿嘴听着,

间或微笑一下,我见她飞针走线,猛可的想起来她的书法,便笑向二哥道:“因还在病中,

我手腕上没什么力气,院子门上的对联,少不得要麻烦二哥。

”二哥道:“林先生才说让我这几个月都别出暖阁,你这又是闹哪一出?

”我嘻嘻一笑:“既然二哥不能写,少不得要二嫂代夫出征。

”二哥一笑:“原来是在这儿等着我呢,这有什么难?你才夸了玉琅的热心肠,

她一定不好意思驳你面子的。”傅玉琅也道:“只要三少爷不嫌我的字粗鄙就好。

”当下问了对联内容随手记在了纸上,我忙作揖道谢:“那就先谢过二哥二嫂啦。”言谈间,

傅玉琅已补好了袍子,她心思精巧,竟在补痕上又绣了一朵四合如意云纹。

只是正月里不动剪,利器大概已被珠儿收拾好放进了小仓库,

她寻了半天没找到代替剪刀的物件,只好用牙去咬。我看着她银牙相阖,

青色的棉线“嘣”的一声断开来,一时间心软的几乎没力气跳,早已忘记了此行的目的。

更新时间:2024-06-03 15:02: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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