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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殿下来了。”不知谁喊了一嗓子。众人皆起身,面向主位。之前从未有人跟她说过,

司马瞻除了身形,全然不似个武将。竟然不是豹头鹫眼刀疤脸。而是素衣罗纹白玉簪。

宽袍广袖,步裾流云,周身英姿以极。他立于案前,

与身后屏风上的那幅雪意阑珊图相得益彰,尽是清辉熠熠,如水光华。如此风姿,

真的会在锅里炖人?总觉得他连肉都不会吃。易禾站定揖礼,抬眸时正好对上司马瞻。

以前坊间人人都赞自己风华绝代,她也甘之如饴。如今看来,似乎有人比她更名副其实些。

司马瞻一直没落座,他端了一杯酒对众人道:“本王久不在京,今日有幸与诸位得见,

在此满饮此杯。”众人也纷纷举杯一饮而尽。易禾赏着司马瞻的美色,佐酒饮下这盏。

她将酒重新斟满,起身道:“下官也敬殿下,若没有您和西北军在边境浴血搏杀,

我等今日也无法在此开怀饮宴,下官谨以此杯,代答谢忱。”说罢一连痛饮了三杯。

这席间除了司马瞻,只有她官衔最高。第二杯酒理应由她来提。

听说许多武将最爱在饮礼上抓人把柄,她不想给司马瞻大做文章的机会。如此三杯,

当是礼到了。司马瞻手中端着酒杯,一直未递到嘴边,

反而同她聊起天来:“本王记得当初去戍边时,易大人还未入仕,去年才知你平步青云,

如今已经贵为九卿。”这话听起来是钦羡体面之词,可易禾听了,心里却忍不住直打鼓。

满朝文武都知道,因为易沣辅佐新帝有功,她是蒙祖上余荫,才得以在陛下登基之后,

入仕做了一名太祝。等于易沣用一道奏章将司马瞻踢出了京城。

又让易禾踩着这块垫脚石迈进了大晋朝堂。单说履历,她十七岁入朝为官,

二十二岁升擢为太常。确实当得起一句平步青云。只不过这话,也分谁来说。

从司马瞻口中说出来,便有些痛陈其罪的意味。易禾忙揖手:“下官不敢,蒙陛下垂怜,

才使易家不坠门楣。”司马瞻几不可见地笑了笑,承了刚才她敬酒的人情,也饮过一杯。

这一劫算是平安渡过了。她方落座,裴行对众人道:“今日殿下第一次办饮宴,

府中人手不够,前日请了仙客来的庖厨到府,诸位若有喜欢的菜式,尽可说来。

”说罢他先点了几份炙鹿肉、烹野兔等大荤菜系,并叮嘱侍女将它们割出份例来,

每桌都上一份。随后又把菜单传给席间。易禾向来不敢肆意食荤,也忌浓油赤酱,

便点了一盅脍鱼莼羹。裴行没吃过这道菜,便问:“可口吗?”易禾笑笑:“甚是清鲜,

不如也为裴将军点一道?”裴行点头应是,又见司马瞻不曾点菜,便请他的示下。

“殿下可有什么爱吃的?”司马瞻随口道:“本王不精饮食,就随易大人一样即可。

”……易禾无论如何也没想到,喝酒没出丑,说话没出丑。点菜反倒出了丑。

她之前在仙客来用过这道脍鱼莼羹,盛在一个比茶杯略大一圈的汤盅中,一人一盅刚好合适。

可明明同一个庖厨,今日竟换了面盆大小的汤盆。所以尴尬纷至沓来。在众人讶异的目光中,

一个大盆子被端上来。随后第二个大盆子又端上来。端完这两盆,还有第三盆。

司马瞻这会儿对着面前的一大盆蒓羹,茫然不知所以。幸好侍宴的婢女眼疾手快,

上前将蒓羹与他盛在碗里。易禾见状,恨不得将头都埋到盆里去。不消片刻,菜已上齐。

司马瞻示意众人举箸。吃过几口,杨固起身对着主位道:“听说同西北这一战,

装备粮草所耗无数,多亏殿下勇冠三军,速战速决,方可大获全胜,下官拜服,敬殿下。

”一人马上接过话头:“可是前朝那些所谓清流,却能一人吃尽一盆的蒓羹。据在下所知,

河鲜可是甚为昂贵。”易禾朝来人看去,似乎有些眼熟。仔细一想,是陈留谢氏之后,谢聃。

好,好得很。朝上有近三成的官员姓谢,朝下一个雅集会,竟然还能遇见姓谢的。

易禾只管垂了头装作没看见,一味吃喝。

裴行笑呵呵地向众人解释道:“我虽未吃过这道脍鱼莼羹,倒是见过几次。原本这蒓羹做法,

皆是一道一盅,许是今日的大厨见我们人多,才特意换了盛器。

”谢聃勉强给了裴行一个面子:“原来如此。”众人稍微吃过一会儿,便都停了箸。

此时谢聃提了两坛酒上前:“殿下,这是小人托人从河东找来的桑落酒,以甖贮之,

芳酎甘美。”边说边开启了酒坛:“这酒十分烈,一旦喝醉,便会经日不醒。

”桑落酒确实难得,河东只剩一个酿酒传人,是位耄耋之年的老叟,每年产酒不过几十坛。

除了价高之外,没有人脉关节也是买不到的。更要从河东千里迢迢运来,不可谓不用心。

司马瞻饮罢一盏,示意他将酒分给席间众人。谢聃便一手捏着自己的酒盏,一手提着酒坛,

先来到易禾座前。易禾起身:“不敢劳烦,本官自斟就可。”她给自己倒上之后,

发现谢聃的酒盏还空着,便客气道:“本官也为郎君满上吧。”没想到谢聃却不领情,

将手覆在盏上:“易大人执掌太常多年,如何不懂宴仪?殿下在此,

你怎么能先给在下敬酒呢?”易禾笑笑并不言语。转身走到主位上,给司马瞻斟了一盏。

随后问谢聃:“依郎君之意,下一盏该给谁斟呢?”谢聃不知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只道:“自然是裴将军。”易禾马上又朝裴行身边走过去。裴行起身礼让,易禾按住他的手,

为他也斟满一杯。“谢郎君,再下一盏呢?”余人纷纷缄口,厅内鸦雀无声。

谢聃此时也觉出不对来。易禾分明是故意将他凌驾在殿下之上,逼他冒犯天家威严。“殿下,

小人不是这个意思……”谢聃睚眦欲裂地瞪完易禾,又忙转向司马瞻解释。司马瞻含笑不语。

更新时间:2024-09-19 19:06: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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