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服下假死药后,我并没有成功逃出皇宫。

陛下亲手将我抓回,软禁在红鸾殿中。

他疯了一般扼住我的喉咙。

「贵妃有孕,朕不过是去陪她片刻!」

「你是皇后,是朕唯一的正妻,有必要用假死来威胁朕吗?」

那药失了效,我丢了五年的记忆。

我看着这张陌生的面孔,不要命的狠狠撞上他的额头。

就像对付草原上发疯的野狼,我从来都是不要命的。

鲜血从他的额间滑落,我亦拭去眉角的血。

「虽说不知道五年后的江棠,为何会身处这四方天井。」

「但我要嫁的儿郎,绝不会如你这般三心二意。」

*

刚睁眼,我看到的不是苍茫的草原。

红纱帐,金丝被,甜梨香。

床边还坐了个面色凝重的贵气男子。

一切都这么陌生。

一个老头跪在他脚边,絮絮叨叨:

「回陛下,皇后娘娘服下的并不是毒药,这药只会令人面白气弱的昏睡几日,状似亡者,但对身体没有大碍,甚至还有养人的作用。」

「微臣从未见过如此神药,怕是娘娘特意调制而成。」

皇帝寒着脸掀翻了茶盏,紧接着跪了一地的人。

有人娇呼:「陛下,皇后娘娘醒啦!」

皇后?我吗?

未及我反应,一双大手就已经扼住了我的喉咙。

「好啊江棠,如今连你也学会用这些腌臜手段争宠了是吗?」

「你知不知道,贵妃以为你是因她有孕才寻死,惊惶过度落了胎!那可是朕登基四年以来的第一个孩子!」

「假死欺君,害死皇嗣!你……你还不如真的死了!」

叽里咕噜说些什么!听不懂!

我只知道这疯皇帝下了死手,又掐又晃。

我难受极了,几乎有了濒死感。

小时候,有饿红眼的野狼扑到我身上,也只有被我反咬回去的份。

他凭什么?

我没有管脖子上的手,发了狠的环上他,翻身将他压在身下。

而后使出浑身的力气,脑袋对脑袋,撞了上去。

*

「你疯了!」

皇帝下意识接住了头晕眼花的我。

可旁边女子的一声嘤咛,他甚至没再多看我一眼。

连忙甩开我,将她搂在怀中。

「皇上……臣妾好怕……」

那女子娇娇柔柔,依偎在皇帝怀里,如同一对璧人。

我有些茫然的看着他们。

听其他人的称呼,我似乎才是皇帝的妻。

可他温柔呵护着另一个女人,双眸望向我时,却是充满厌恶。

「馨儿最怕见血,你非要这么刺激她吗?」

周围人都吓傻了,乱哄哄的喊着「太医」「救驾」「皇后娘娘疯了」

好几个穿着盔甲的男子凶神恶煞的闯进来,将刀剑对准了我。

却全都被皇帝喝退。

他的伤口还在流血,阴鸷的眼神紧盯着我,充满了危险。

真的很像那头差点咬死我的饿狼。

他拎着我的后颈,把我摔在了铜镜前。

「江棠,你好好看看你自己!」

「你已在后位待了四年,行事作风怎么还如同一只野狼?」

我盯着镜中的自己,愣了。

肤如凝脂,发丝如瀑,红衣明艳。

是啊,我不是个从小在狼群中长大的孤女么?

镜中这个娇娇女是谁?

*

「我不认识你。」

我对镜子说,也对皇帝说。

我认真极了,可皇帝却怒极反笑。

「礼仪规矩你通通学不会,勾心斗角倒是学得很快。」

「失忆这招,两年前你就给朕演过,如今犯了错又想装失忆,以为朕还会信你么?」

在他的口中,这五年我似乎变成了一个深宫怨妇。

可我朦胧的脑海中,明明听到有个声音对天下人说:

「朕的后宫,唯阿棠一人足以。」

那声音,与眼前之人一模一样。

见我仍直勾勾盯着镜子,他更加厌恶。

连伤口都不愿意先在这包扎好,只留下一个禁足令,便被人簇拥着离去。

贵妃依偎在他怀里,轻咬下唇,脚步犹豫。

「陛下,咱们就这样走了吗?」

「虽然太医说皇后娘娘无事,可陛下刚要走,娘娘就犯了失忆症,是不是离不开您呀?」

「还是再让太医给娘娘看一眼,臣妾才安心呀!」

她语气纯真,如同稚子。

可望向我时,明明眼里写满了嘲讽。

我不傻,我能看懂,也能听懂。

可掌管天下的帝王,却是个蠢的。

皇帝温柔的捋顺她的额发。

「馨儿,你现在最重要的事情是养好身体,再给朕孕育一个孩子。」

「权欲侵蚀人心,皇后她已经失了你这份纯真,是个只知争夺宠爱的撒谎精,你不用管她。」

不,我从不扯谎。

从我有记忆开始,我就生活在狼群里。

领头的母狼,我唤她娘亲。

我原是不会讲人话的,但九岁那年,一对猎户夫妻在草原中发现了掉队的我,把我带回家,给我取名江棠,教我识文断字。

后来,战火四起,天下大乱。

养父母被恶匪杀光,草屋也被烧了个干净。

我无处可去,又回了狼群。

狼王娘亲认得我,她怕我再走丢,让一头小狼贴身陪着我。

再后来,战火蔓延到了草原上,一把长枪横在我颈间,小狼不要命的撕咬上去。

我没有撒谎,记忆就在此处戛然而止,再往后一片空白。

但,我的小狼呢?

脑袋痛的像是要裂开,我四下看去,却没有它的身影。

「等等,你们谁见到我的小狼了吗?」

*

不等他们回答,我已经在贵妃身上看到了答案。

她刻意紧了紧披风,才转过身来。

我看的很清楚,她背对着我时,披风的毛色像极了我的小狼。

不会错,小狼身上有一块保护我时留下的伤,已经不能长毛了。

她的披风上也缺了一块毛,格外突兀。

我红着眼,问她:「你身上这狼皮,哪来的?」

贵妃似是被我吓到,小鹿一样,湿着眼睛躲到了皇帝身后。

皇帝捂着额头,语气更加不耐:

「够了,你还要为了那个畜生闹到几时?」

我打断他,喝声更高:

「我问你哪来的!」

贵妃直接脱下披风,跪倒在我面前。

「皇后恕罪,是您养的那个畜生扑伤了臣妾,皇上一生气,才把它皮剥了做成披风,臣妾怕杀生,其实不想要的,还是还给娘娘吧,就当给您留个念想!」

浑身颤抖,语气可怜。

可是,她明明在炫耀。

皇帝轻轻扶起她,又给她拢好了披风。

面对我时,声音却冷的像寒冰。

「那个畜生野性难驯,若不是因为它,贵妃这次也不会这么容易落胎,朕将它剥皮抽筋,也算是替你赔罪。」

「你要知道,朕没有治你的罪,已经是过分宽容了,你不光要学礼仪,也要懂得分寸。」

剥皮抽筋……

我的小狼,它该有多痛!

我喉间涌起一抹腥甜,又被我狠狠咽下。

我要替我的小狼,讨回公道!

「小狼,不是畜生!它很听话,是我的家人,根本不会多给任何人眼神。」

「除非,有人想要攻击我!」

我凌厉的目光射向贵妃。

她吓了一跳,娇滴滴的开口:

「没有!您是皇后,臣妾怎敢对您动手!」

她欲言又止的看着皇帝:

「再说了,您把畜生当家人,您这是把自己置于何地,又把皇上置于何地啊!」

从醒来见到这个贵妃开始,她就一直在做戏。

明面上纯真懵懂,却一直在皇帝耳边拱火。

深宫里的人,都是如此这般么?

演的我恶心,演的我想吐。

我扒下她的披风,直接将她扔进了殿旁的湖中。

好好洗洗这身臭气!

「馨儿!」

皇帝连责怪我都来不及,扑通一声,紧跟着跳进了湖里。

周围乱成一团,我耳朵里却安静的很。

只有停不下来的嗡鸣。

我捧着那狼皮,满心满眼都是我的小狼。

猎户收养我时,明明告诉我野外很危险,有人的地方才安全。

可小狼扑死了冲向我的鹰,咬死了扑向我的虎,驮着我跑赢了敏捷的豹。

它那么英勇,怎么就惨死在了这满是人的深宫之中呢?

*

皇帝阴沉着脸上了岸,狠狠甩了我一巴掌。

我该打。

没保护好小狼,我该打。

瞧见我绝望麻木的神色,他皱了皱眉,劈手夺过了我手中的狼皮。

我没忍住,扑上去,呲了呲牙。

「还我!」

这次他没再阻拦侍卫,任由他们按着我,跪在了地上。

在我目眦俱裂的怒吼中,他冷笑一声,将狼皮一把丢进了火盆中。

「朕看你就是因为这畜生,才泯灭善心,只剩狼性。」

「你今日是装疯也好,真失忆也罢,将一个刚落胎的弱女子扔进冰冷的湖水中,当真是恶毒至极,叫朕失望透顶!」

「这狼皮朕烧了,也算断了你的念想,望你禁足期间好好反省,早日想起你身上该有的人性!」

我恶毒?

你们杀了我的家人!

到底谁恶毒?

侍卫们的手硬的像铁,我挣扎不动分毫。

那火烧的真快啊,我就这样眼睁睁看着小狼的最后一丝毛发变成了灰烬。

怒火攻心之下,我喷出一口鲜血。

晕过去之前,我奋力扯住皇帝的衣角。

声音充满恨意:

「你,叫我皇后,他们,叫你皇帝。」

「我知道,帝后是夫妻,但你绝对不是我夫君。」

「你有怀过孕的宠妃,可我的夫君绝不会三心二意,更不会把我的家人当畜生。」

「我,绝不认你。」

*

再次醒来时,我身上发起了高热,烫的吓人。

寝殿内空空荡荡,只有一个眼熟的小太监,为我换着额头的冰帕。

看清他容貌后,我的眼泪瞬间落下。

「阿野,你还活着!」

我和阿野几乎从小一起长大。

可爹娘死后,他便失了踪迹。

我还以为,他也随着爹娘去了。

「你傻不傻!怎么入宫做了太监!」

他也不回答,只是趴在床边,看着我笑。

「阿姐去哪,我就去哪呀。」

他声音细了很多,带了些阴柔。

手指轻轻在我脸上擦拭。

「阿姐别哭,再哭病就好不起来啦!」

「你烧了一整天,可贵妃那边霸占着所有的太医,一个都请不过来,咱们且还有的熬。」

见我不说话,阿野更加小声阴阳:

「那狗皇帝就守在贵妃身边,明知阿姐生病还纵着贵妃耍性子,当年也是他非要让这么个狐狸精入宫。」

「就这还敢跟您立一生一世一双人的誓言呢?我呸!」

我一怔,突然有了几分兴致:

「我与他之间,还有过这样的誓言?」

「这五年究竟发生了什么,能否讲与我听听。」

说来也奇怪。

阿野对我失忆的事情毫不惊讶。

更新时间:2024-12-27 01:48:3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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