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年上来的第一天,昏暗的太子宫前坪跪满了大大小小的宫奴,
含丙殿的殿外又站着十几二十个太子棪的宠妃,殿内是几个排得上位的皇室宗亲,
连同皇帝、太后、诸侯王及几个公主。楚越甚比皇帝还要近距离的站在后室,
以太子妃的身份送太子棪最后一程,长公主愁眉苦脸得好似自己死了儿子,
捻着帕子哭得一度背过气去。春寒料峭,那些隐在云后,
吝啬了许久的阳光透过含丙殿后室的帷幔层层照入太子棪的床榻内,
暖黄的几束光打在他苍白枯槁的脸上,竟神奇地止住了他的咳嗽。他闭着目猛吸了一口气,
似终于得以缓过来。场内除却几个未成年的皇室宗亲,谁都知道这是回光返照了。
太子棪又缓缓睁开了双眼,将一只手从素纱的帷幔中探出,显然是想抓着谁的手。
楚越抱着最后的怜悯之心,将自己的手伸了过去,任由他抓着。
皇帝的目光汇集在俩人相握的手上,在这般沉重的氛围之中,竟还露出些许微妙的欣慰来。
可这样的场景落入其他人眼中就不是这样了,太后索性也闭上了眼,
这些年宫中大大小小的事她都一清二楚,纵然以太子棪这个长孙为重,
可是又哪有不心疼自己乖巧懂事的外孙女的。那层层的人群之中,
还有一人也将目光放到了前头相握的双手之中。司徒邑面上的神色并未有过多的起伏,
只是在长宁王唤他过去之时,丢给他太子长兄的最后一眼,充满了冷漠与不屑。“阿越。
”太子棪压着最后一口气,唤了一声。楚越冷冷地“嗯”了声。
听床榻里头躺着的人絮絮叨叨地说了一些她听不清楚的话,她假意地点着头,
也无所谓她这位丈夫在讲些什么了。直到下一刻,她感觉自己的手被一道力道拉过去,
她的身子靠近那充斥着草药味的素纱布帘,才终于听到了太子棪的最后两句。
“好在你还未生育,待寡人去了,你不必守丧。”太子棪的声音很轻,
轻到这站满了人的含丙殿内,除了楚越再无第三个人能听到他的话。
楚越这回连应答的声音都没有发出,她透过那薄薄的素纱,冲着太子棪无声地点了点头。
楚越退下后,最后便是皇帝亲自过去看太子棪了。该有的程序走完,楚越松了一口气,
于那黑漆漆的人群后默然退下,却又在抬眸的瞬间冷不防地与蕹州王司徒邑对上。那一刻,
她的心中并没有别的好奇的想法,只是单纯觉得,
那人就好像一头躲在丛林后的老虎……临光三年的开端,太子棪在用了无数大夫,
无数药材之后,终是于含丙殿薨逝。早前太子病时,朝廷上便暗暗扬起了再立储君之风。
如今太子死,这股风就直接扬到明面上来了。楚越便是身居后宫也听说了,
当前最炙手可热的是二皇子司徒尽和五皇子司徒邑。谏言支持二皇子司徒尽的,
乃是因为立长,太子棪薨逝,往下最大的便是司徒尽了。其生母胡夫人近年来又颇为受宠。
自然立长宁王司徒尽为太子。谏言支持五皇子司徒邑的,乃是因为立贤,
蕹州王司徒邑虽为最小皇子,数年来处事的能力及功绩却是有目共睹的。
自当选其贤能为储君。皇帝对此事却是避而不谈,一拖再拖。这般态度,
难免不令群臣间将此事暗中闹成更大的风波。自然而然地也就分成了两派。一派立长,
一派立贤。楚越八卦听听这些,却不放在心上。立谁都与她这个前太子妃无关,
她现在要做的就是收拾了东西,等回了侯府给太子棪“守丧”,过几年安生的日子。
她是这么想,长公主那边却又开始躁动起来了。尤其听闻了司徒尽在长宁已有了正妻,
就加入到了支持司徒邑的阵营。私下里还专跑到过司徒邑生母原夫人的寝宫。
田这几年楚越手下做大宫女,手段颇为了得,渐渐的在皇宫各处都建立了自己的眼线。
听说了此事后,便又禀告给了楚越。楚越装了这几年再是坐不住,
直接跑去质问了长公主要做什么。长公主纵然有些慌张,可一国长公主的气态却依旧在,
端得笔直朝着她说,“娘说过,这最尊贵的位置只能由你来坐!”楚越不可置信,
“原先把我推到这个位置是为了救哥哥,现在哥哥都已经没事了,
为何还要让我待在这个位置?”长公主又问她,“你坐了这几年太子妃的位置,还下得来吗?
”“我如何下不来?”“可是我下不来了!”长公主通红着眼,
那双有些苍老的眼睛里充斥着欲望。楚越看了她一会,语气忽然又变得轻了些,
“所以你就继续拿我当棋子?”“越儿。”长公主扣住了她的双肩,“你哥哥没出息,
你父亲在朝堂也抬不起头,全家能指望的只有你了!”她不解地挣脱开,
“我不懂你还要什么?你的身份已经够尊贵了,即便没有一个当皇后的女儿,
你也依旧可以过得衣食无忧。你为什么就一定要这个皇后位?”长公主又笑了起来,“越儿,
你一点都不像我。”她冷冷地看着她,“我是不像你。”
更新时间:2024-09-19 19:08:4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