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顿饭吃得双方都颇为满意，光是喝酒就喝了差不多一斤茅台，结束时杜天成已经有些醉了，

只觉得头晕目眩，但好歹还能站立，而方荣成则是醉得不省人事，肥胖的身躯摇摇晃晃，

站立不稳。方家司机有事先行离去，方妍等了半天才叫来一台出租车，

而方荣成却紧紧握着杜天成的手不肯松开，

嘴里还颠三倒四地说着：“小杜你是我们家的恩人，我一定不会忘记你。”陈冰晴无奈，

在一旁劝了许久，方荣成才松开手。但方荣成的身材肥硕，醉酒后更是重了不少，

陈冰晴和杜天成颇为费力才把他架到出租车旁，上车也费了不少力，

三人合力才将他硕大的身躯塞进车里。出租车司机本是不愿接这单生意，但色迷人心，

这司机也是第一次见到陈冰晴这样的美人，便忍住不满，开车上路。

方妍从后视镜看到杜天成还站在原地挥手，便将头探出车窗，伸出手挥动。

陈冰晴见状忙劝说道：“妍妍，不安全，快收回来。”“冰晴阿姨，

你觉得天成哥哥长得帅不帅？”方妍依依不舍地收回身子，带着些小女生的害羞心思问。

陈冰晴听方妍这么说，暗觉不妙，微微皱眉说：“妍妍，你现在学习才是正事，

别想这些有的没的。你到时候要是考不上好大学，当心你老爸收拾你。”“冰晴阿姨啊，

不要提学习，我头痛。”方妍脸一皱，跟陈冰晴撒娇。

醉酒的方荣成迷迷糊糊中还回应着陈冰晴的话，嘟囔道：“收拾你，

收拾你……”方妍听了忍不住笑了，这老爸醉了还能回话呢。

出租车司机侧耳听着这家人的对话，心中不屑，只觉得这样的人怎么配得上这天仙般的女人。

想着想着便把车内的后视镜调了下方位，恰好能看见在后座的陈冰晴。陈冰晴似乎有所察觉，

忙扯了扯裙角，以尽力不暴露更多。车行远后，杜天成才慢慢散步回住所，一方面为了醒酒，

一方面也是有更多的时间得以思考今天发生的事。世事奇妙，

一件难倒整个工作组的事竟被他轻松解决，不过转念一想，

他也明白这是方家兄弟自己看透了真相，不愿被人利用，这才不予追究，

自己不过是时间凑巧，最早得知了而已。不过这也是值得高兴的事。杜天成满心欢喜，

准备将这事汇报给郑副主任，不料一个不注意，在走廊险些与他撞在一起。

杜天成忙站正说抱歉，正准备开口时，郑大刚劈头盖脸就是一顿斥责：“喝成这样像什么话！

叫你来翠城是干什么的？来玩儿的吗！”杜天成是个懂得人情世故的人，

放在平时他定会在表面做出一副虚心接受批评的样子，领导毕竟是领导。

可今天不知是不是喝了酒的缘故，听到这话，心中一股火升腾而起，

杜天成板着脸回道：“是来给您郑主任办私事的。”郑大刚火冒三丈，

平时低声下气不敢反驳一句的手下此刻竟然敢当面顶撞他，正开口准备骂人，

又想到这是在走廊，担心惊动旁人，让人看了笑话，愣是气得一句话也没说出口，

最后只恶狠狠地威胁道：“等回去看我怎么收拾你。”说完就愤愤地离开了。

杜天成其实也有些后悔，郑大刚心胸狭隘，是个睚眦必报的人，

等回到沙市怕是没有好果子吃。但话都说到这份上了，也不怕撕破脸了，索性把心一横，

对着郑副主任的背影说：“郑副主任，我等着你！”这小子，不知天高地厚，

等回去我踩不死你。郑大刚也没回头，只在心中暗暗腹诽。杜天成回到房间，

有些生气也有些懊恼，明明办了一件好差事，结果还得罪了领导，这算怎么回事嘛！

刚刚的醉酒让他的脑子不太清醒，乱糟糟的一团，他静下来泡了杯浓茶，又去洗了把冷水脸，

心头渐渐明晰，想到这件大麻烦已经解决的消息目前只有我知道，如果好好利用，

说不定是个很好的机会，抓住了机遇，还怕郑大刚这种小人吗。点燃一根香烟，

慢慢理清了思路，暗暗下定了决心。走到周秘书长房门外时，听见里面传来了谈话声，

他想这事还是得单独说才行，便折回房间又等了十来分钟后，才再次走到周秘书长门外，

没听见声响，但见房间灯还没关，就轻扣了几下房门。“进来。”杜天成整了整衣服，

推门进去见到周秘书长正伏案写着材料，周秘书长随手指指沙发，便又埋头工作起来。

杜天成发现桌子上的烟灰缸堆满了烟头，而茶杯却是空的，便悄声走近清理了烟灰缸，

随后又添了热茶，这才坐上沙发，耐心等待。又等了十多分钟，周秘书长才整理好材料，

轻轻甩了甩手腕，喝口茶润了润嗓子，才抬起头看向杜天成，问道：“小杜，找我有事？

”杜天成点点头，微笑着说：“秘书长，方台长回话，电视台那件事就这么算了，

他不打算追究下去，省台的那两名记者他也会解决，请秘书长放心。”周秘书长心下一惊，

不可思议地盯着杜天成，但他突然隐隐闻着一股酒味，便回过神来，神情逐渐严肃，

皱眉问道：“小杜，你喝酒了？”杜天成心里明白这是周秘书长在疑心他喝醉跑来胡说，

但他神色如常，只从容答道：“是，秘书长，晚上和方台长一家人吃了饭，

方台长亲口答应说，他不会再追究此事。”说罢又从衣兜找出方荣成的名片，

走到周秘书长面前，将名片递给他。周秘书长半信半疑，

接过名片端量了半晌：“你怎么联系到方台长的？”“我以前跟方台长家有过往来，

但不敢保证能劝动方台长便没有提前跟领导汇报。晚上开完会，觉得还是要有所行动，

就自作主张约了方台长一家。饭桌上我提到此事，方台长也就同意不追究此事，

我也觉得挺意外这事这么顺利。”周秘书长一听，便起身倒了杯茶递给杜天成，

笑着道：“小杜，喝口茶慢慢讲。”杜天成自然避重就轻，没有讲是如何与他们结识的，

只将饭桌上的话从中摘取了重点复述。虽然模糊了个别猜测的地方，

但周秘书长从话中也猜出了一两分，当听到说方台长认为这件事跟王部长有关时，

他确信无疑，此事背后有人推泼助澜。周秘书长听完事情的经过，

压低声音轻声说道：“小杜，你这次可是立了大功。

”杜天成忙说：“我只是在秘书长的领导下，尽力做好自己份内的事罢了。

”周秘书长眉头微微上扬，眼睛愈发明亮，止不住地点头暗想，这小伙子人还挺聪明，

也不贪功，不错。在这件事上，杜天成早就想过了，他只是一个小科员，才工作了一年，

立下再大的功劳对他也没用，不如让出功劳，让领导得到荣誉，才能获得赏识，舍得舍得，

有舍才有得。周秘书长若有所思了半天，才装作不在意问道：“这件事你还跟其他人提过吗？

”“没有，我一回来就赶来向您汇报了，请秘书长放心。”杜天成还刻意加重了最后一句话。

这样明显的表态周秘书长自然看得出来，便微微一笑，从烟盒抽出两根中华，

一根给了杜天成，一根自己点燃深吸了两口，

便神情严肃地对杜天成说：“有些情况不能乱说，毕竟这牵扯到市委的重要领导，

传言不能轻信更不能四处传播。方台长那边，工作要做扎实，一定不能反复。

灭火工作就要做到灭得干净、彻底，不能留下隐患，懂吗？”杜天成忙点头，心下了然，

这件事得保密，不能乱讲，看来周秘书长是要利用这件事做些文章。

周秘书长与杜天成闲话了几句，得知杜天成自小丧父，母亲也在去年病逝后，不免有些感慨，

宽慰了他几句。几分钟后将身子往后一仰，靠在沙发上打了个哈欠。杜天成忙起身告辞，

周秘书长竟站起身，亲自送他到门口，还与他握了手，低声说：“小杜，你很不错，好好干。

”杜天成心中雀跃，他明白这话的分量，用力地回握了一下，便迅速离开。

周秘书长很是欣赏杜天成今天的表现，他一直信奉老要张狂少要稳，而杜天成沉稳且能干，

也懂得分寸，暗暗在心里肯定了杜天成。杜天成走后，周鼎易长长地叹了口气，

苦笑着自言自语：“没想到冉冉这孩子看人还挺准，可惜我一时不慎，犯了错，

结果搞得跟亲生女儿像仇人似的，哎！”这边杜天成回到房间，回想起今天发生的种种，

翻来覆去睡不着觉，又想起陈冰晴，便打开灯抱来画板，将他亲手画的陈冰晴的素描揭下来，

放在胸前才重新躺下。说来也怪，画像一贴到胸前，他便有些迷迷糊糊了，

脑子里也突然浮现出林徽因的诗来：你是爱，是暖，是希望，你是人间的四月天。冰晴师母，

你是人间的四月天，也是我夜夜的月圆，那你呢，你心中的月圆又是谁呢？

此刻城中的某处住宅高楼中，陈冰晴披着薄薄的一层轻纱，赤脚站在落地玻璃窗前，

手上端了杯热茶。漆黑的天幕上，不见繁星，只见银白的月光如水般倾泻在她的身前，

而她的背后，黑暗中的鼾声如雷阵阵。

更新时间：2024-09-08 23:10:3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