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清宫
已经五十多岁的朱棣两鬓斑白，随着时间的流逝，他变得愈发沉稳，谁也无法从他那张面无表情的脸上看出来任何情绪。
良久，朱棣才缓缓问道：“太师当真就这般束手就擒了吗？”
纪纲跪在圣前，恭谨的说道：“是的，此时沈玉就在锦衣卫的诏狱中关着呢，就看陛下想要怎么处置这个奸臣了。”
听到“奸臣”二字，朱棣微微皱眉，用冷漠的眼神凝视着纪纲。
纪纲被这眼神盯得头皮发麻，知道自己说错话了，赶忙磕头认罪。
“太师不是你这等人能够议论的，除了朕，天底下也没人有资格去议论他。”朱棣冷声说道。
“滚吧。”
朱棣挥了挥手，让纪纲如释重负，赶忙起身告退。
空荡荡的大殿里，只剩朱棣一人。
“悟已往之不谏，知来者之可追。实迷途其未远，觉今是而昨非。”他喃喃自语。
他这辈子最后悔的事是重用沈玉，但他又时常觉得这才是自己这辈子做得最正确的事。
若非沈玉，永乐一朝绝无今日之繁花似锦；但也正是沈玉，皇帝的圣旨还没首辅的手谕管用。
最初朱棣见到沈玉的时候，只是觉得这个年轻先生挺聪明的，只是随着愈发的熟悉，朱棣也愈发的觉得沈玉的深不可测。
好消息是，朱棣找了一个猛人来帮助自己抗衡建文皇帝。
坏消息是，朱棣找的这个猛人有点过于猛了，收拾建文帝之后顺便也把朱棣给收拾了。
当游人已经凌驾于皇权之上的时候，无论朱棣再怎么信任或者依仗沈玉，他都必须要对沈玉动手。
但让朱棣没想到的是，独揽朝政的沈玉会在刀架到脖子上的时候选择束手就擒。
此时的朱棣才终于明白，沈玉心中从未有过疑心，但凡沈玉有一点歪心思，今日的结局都还难说。
“天无二日，民无二主。”
“太师，走好。”
……
东宫
“爹，爹！天大的好事，沈玉被锦衣卫抓了！”
皇太孙朱瞻基兴高采烈的跑了进来，甚至不顾礼节的大喊大叫，找到了太子朱高炽。
太子颤颤巍巍的走了出来，体态肥胖的他扶着墙走了出来，听到儿子的话后，脸上流露出了难以置信的情绪。
“你说什么？是我老的耳背了吗，你方才说了些什么，沈阁老怎么着了？”
“爹，沈党完了，老爷子下旨，将沈玉抓进了诏狱，连魏国公徐辉祖也没能幸免，此时也已经被锦衣卫抓了！”朱瞻基难以掩饰发自内心的喜悦，神清气爽的说道，“这座压在我们背上的大山，终于倒了！”
与皇太孙意料的相反，太子听闻此言，反而是长叹了一口气，神情有些落寞。
朱瞻基不解的问道：“爹，您这是作甚，沈玉倒了对我们来说难道不是天大的好事吗？”
“这些年来，沈玉贪赃枉法，荒淫无度，就连您这位太子爷他都不放在眼里，如今这奸臣落马，明明是举国同庆的好事，为何您高兴不起来呢？”
太子幽幽叹道：“沈阁老是我的授业恩师，我比你更了解他。阁老虽受千夫所指，但这并不能说明他是个恶人啊。”
“你只看到了如今的大明盛世，却未曾见到靖难之后，北方被打成一片白地，朝廷危在旦夕民不聊生的画面，但我见过。”
“沈阁老治国如此，已是万世之功，足矣千古留名。”
朱瞻基不服气的说道：“功是功，过是过，他沈玉独揽朝政多年，这又岂是为臣之道？他这些年来包庇了多少奸臣狗官，收的脏银不知多少，随便拎出来一条罪名，都够判死他一百次了！”
“阁老该死，但不是现在！”太子痛心的说道，“你要知道，若是现在杀了沈玉会有什么样的后果吗？”
朱瞻基笑了：“沈玉一死，天下太平！”
“错！”太子斩钉截铁的说道，“沈玉一死，大明会不会亡国不好说，但一定会天下大乱！”
“啊这……”
朱瞻基觉得有些荒谬，“杀了一个天底下独一号的奸臣，反倒是要天下大乱了，这是什么道理？”
太子面露痛苦之色，却未曾解释。
或许也只有他这位常年在沈玉左右辅政的太子才知道，大明有多离不开沈玉。
也唯有常年伴在沈玉左右的太子才能看得清，这些年来沈玉是如何竭力的去平衡沈党之内多方势力的。
看似大明只有沈党这一家独大，可谁又知道，一旦沈玉倒下了，这沈党顷刻间便会分崩离析，转而化作无数乱党。
沈玉在时，沈党便是大明的擎天之柱，支撑着帝国的繁荣昌盛。
可当沈玉倒下后，沈党便成了大明最大的毒瘤。
太子仿佛已经看到外敌入侵，大明内部却军阀割据的局面。
而且一切的源头，都是因为沈玉的倒下。
……
汉王府
“二哥，二哥，天大的好事！”
赵王朱高燧面带喜色的来给二哥报喜，“沈玉被抓进了锦衣卫的诏狱，这狗日的可算是栽了！”
汉王朱高煦听闻此言，顿时愣在了原地：“老三，你说什么？”
“二哥，沈玉倒了啊！”赵王意气风发的说道，“锦衣卫奉了老爷子的命令把沈玉和魏国公徐辉祖给抓了，我这儿刚收到消息，六科和都察院的言官们这会儿已经联合起来去给面圣了，都是要去弹劾沈党！”
汉王爷愣神了许久，眼神逐渐从麻木变得激动。
他仰天大笑，笑声爽朗放肆，嘶哑中却透露出无与伦比的张狂，压抑了仅十年的情绪终于在这一刻全都释放了出来！
“早该如此！”
沈玉，你早他妈该死了！
“这些年来，我们兄弟俩苦沈玉久矣！”赵王目露凶光，“他夺了二哥你的兵权，借一点小事把我囚禁在我那王府上，我堂堂亲王，连出个门都得向内阁递折子，天底下岂有这般道理！”
“二哥，你我现在就联名上疏，非得让老爷子治沈玉一个夷三族不可！”
“且慢！”一向以蛮横无脑著名的汉王爷此刻却极为冷静，眼神中透露出睿智的光芒，“你现在不要上奏，告诉我们的人，谁都不要上奏！”
更新时间：2024-08-12 13:59:3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