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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祖宗其实也是一个爱静的人,有时候翻着一本佛经,她能一整天不出声的。

念莜跟在老祖宗身边抄写佛经几日后,老祖宗倒是笑了:“看你年纪小小的,

倒是个能静下来的。”念莜轻声道:“念莜原本就是不多话的,如今在老祖宗这里抄写佛经,

闻着这柏叶香气,自己也仿佛沾染了几分佛气,心里越发沉静下来了。”这话倒是不假的,

老祖宗这里的柏叶香,那都是在龙隐寺外捡来的,也是晨钟暮鼓熏陶出来的,

如今在这柏叶熏香似有若无的空灵香气中,念莜回忆起往世种种,竟觉得心绪越发平静了。

其实上一辈子,她死的时候,心里是悲愤而绝望的。夫妻多年,夫君为何那般对待自己,

到底那一夜让自己珠胎暗结的,又是何许人也?这一切又是怎么发生的?念莜每每想起这个,

心中便无法压抑下那股凄凉和无奈。可是这几日住在老祖宗处,闻着这柏叶熏香,

她倒是渐渐沉静下来了。无论是谁对谁错,往事种种,已经如过眼云烟,

她如今只想着过好如今这一生这一世。老祖宗瞧着自家小孙女那精致的姿容,

却见她黑白分明的眸中竟是一派的平静,犹如没有风的湖面,清澈剔透却毫无波澜。

她忍不住笑叹了句:“我只是年纪大了,喜静不喜动,可你到底是小孩子家的。这松柏之香,

佛经之妙,你能体会固然是好,可若是太过沉浸其中,反而失了你小孩子家的本性。

这么大年纪,原该出去玩玩,穿金戴银的,鲜亮风光。

”说着间吩咐旁边的珊瑚道:“去我箱子里拿几个首饰,给三姑娘带着,

再去库里取些虫草燕窝,只说是我让取的,拿给三姑娘,让她好生补补身子。这才多大年纪,

落了水,身子又弱,可别落下什么病症。”一时又回过头来对念莜道:“回你院子里吧,

找你几个姐姐玩耍。过几日身子大好了,也到了中元节,到时候高高兴兴地进宫去。

”念莜也知道自己在这里住了几日了,如今佛经已经抄了那么几卷,

再住下去难免要引别人闲话和眼红,当下告别了老太太,回去自己院里了。一进院子,

便见自己母亲已经过来了。大院子里一有个风吹草动,这消息就能传遍院子,

想必母亲是得了消息,知道自己回来了。却说宁氏知道自己女儿被从老祖宗那里放回来,

连头上的玉钗都没扶正,便匆匆地赶过来了。一见了女儿,

她不由得劈头便骂道:“你平日也是个闷嘴葫芦,也不是那惹是生非的,

怎么如今好好的这么不懂事,倒是给我惹下这么一个岔子。你瞧瞧你,为了一个庶房的媳妇,

至于跑上去把自己给供出来吗?还好不曾得罪了人,若是连累了念慧那边,

仔细大太太给咱们三房穿小鞋!”一时又压低声音问:“老祖宗可曾为难你不成?

这几日都说什么了?”念莜听着这些话,心里便是无奈,

想着也怪不得自己当年能和亲生母亲越行越远,想来也不单单是自己性子倔强不通人情,

实在是和这母亲也大有关系。老祖宗手底下三个媳妇,

大太太执掌中馈自然是八面玲珑处事圆滑深藏不露,庶出二房的那位太太,出身于商户人家,

也是个精明的。可唯独自己这母亲,虽也是官户人家出身,可总让人觉得无可奈何。

也幸好自己刚刚返老孩童回到小时候,便得了老祖宗喜欢,以后自有老祖宗撑腰帮衬。

要不然还真要担心,便是十二岁的小身体里住着一个二十多岁的女子,她这日子也过不舒坦。

当下念莜收起心中种种无奈,笑着对母亲道:“老祖宗并没有太过苛责女儿,

只不过让抄写佛经,如今抄写了三卷佛经,已经供到了祠堂里去。至于其他,

老祖宗也未曾说过的。”宁氏听了,这才放心,一时恰好外面有婆子来送东西,

却是老祖宗特意要留给念莜的。宁氏让人呈上来,先看到一个红木小匣子,

里面是一个四蝶穿花碧钿,并一个油黄蜜蜡手镯,而旁边的黑色长盒子里,

以白色绢布为衬的,却是放着些许虫草,并抱了些燕窝等滋补之物。宁氏一见之下,

不由得眼前一亮:“你外婆前几日还说,总觉得身子没劲儿,说是要补一补,

只是这几年家里进得少出得多,外面要想找些好的又太贵,如今倒是好,老祖宗赏了你这个,

你年纪小小,也受不得这补,倒是不如让我拿着去孝敬你外婆得好。”念莜垂下眼,

默了片刻,最后到底是轻笑了声:“也好。”宁氏想了想,

却是又道:“明日你盛楠表妹要过来府里玩,你这房里好歹准备些果子攒盘,再备些好茶水。

”念莜点头,温声道:“是。”说完这个,再抬起眼来时,

见母亲那双眼还在打量着那件四蝶穿花碧钿并蜜蜡手镯呢的,当下也不说破,

只是唤旁边的冯嬷嬷道:“这两样首饰给老祖宗疼我,特意给我的,你收起来好生保管,

若是丢了,岂不白白辜负了老祖宗对我的疼爱。”冯嬷嬷听话知音,自然是明白,

上前笑着道:“这是老祖宗给姑娘的,是常长辈疼爱,自然是好好收着,哪里敢弄丢了的。

”一时冯嬷嬷收起那两样首饰,宁氏有些讪讪的,笑着说:“这样也好,

等过些日子便是中元节,府里少不得有些应酬。如今你们年纪大了,其实也该添置几样首饰,

但只是你也知道,我和你爹手里也没什么银子,只能靠公中来给你们添置,

额外的花样添头我是没办法。如今有老祖宗这个,也是能应付过去了。”念莜听得这话,

却是想起一桩心事,也没搭腔,径自来到窗前,看那百宝架,

倒是冯嬷嬷在那里笑道:“说的是呢,姑娘眼瞅着年纪也大了,外面去见见别家夫人姑娘的,

来来去去总不能就那几样,看着也寒酸。总是要瞅着添置几样,如今有老祖宗送的这两样,

好歹也多点花头。”宁氏当下也笑了几声,又嘱咐了冯嬷嬷几句,当下推说有事去了。

念莜在那百宝阁前翻找一番,却是找寻记忆中的一个物事。活了那么许久,经历了诸多世事,

如今的念莜自然不会把区区几件首饰放在心里去。可是曾经的念莜,十二岁的念莜,

却曾经因为一件首饰而凉了心。如今回想起来,她和母亲愈走愈远,其实就因了这件事。

那个时候,念莜外表文静柔弱,内心却是倔强固执,自卑自傲之中,

又有着十二岁小姑娘对未来的那点美好期望。其实像她们这样的门第,

到了年纪也该是为以后亲事打算的时候了,不是说马上定下来,而是逐渐出去见见人,

也好让人知道这家姑娘长得如何。到了这个时候,十二三岁的小姑娘也就该打扮了,

府里每年会为几个姑娘按照同一制式打造几样首饰衣服的,自然也不会缺了她们穿的用的,

可是出去见人,只戴那么几样,真如冯嬷嬷所说,太过寒酸。念莜那个时候年纪小,

便是还没想到结亲那一层,可到底小姑娘家,爱美,心里也是盼着别人夸赞自己几句的。

念慧的首饰都是大太太拿着自己私房钱去百奇坊特意订制的奇巧花样,

用的胭脂水粉也都是请人送南方捎来的,更不要说衣衫裙子,

据说还是舅父家自己的成衣坊专为她做的。念悦自然没有念慧那般手笔,却也不差的,

二太太疼她,脸面上的事儿不舍的委屈她。也只有念莜了,

一年四季都是公中给做的那几套衣衫,首饰也是大家看惯了的样式。时候一长,别说别人,

就是念莜自己心里也不自在。到了那年的中元节,恰逢宫中得了一个小皇子,

皇后娘娘在凌秀宫里大摆皇宴,邀请内外命妇。当时也是当今顺宁帝高兴,

随口说是让各家姑娘公子的也都过来,看着新鲜。因为这个,

满燕京城里的姑娘们都开始准备起来,该穿什么样式的首饰,什么样的裙子,

既低调不张扬又能别出心裁,那都是不知道费了多少心思的。谁都知道,这是皇家宴席,

对于她们这个年纪的姑娘来说,那就是光明正大在众多适龄公子少爷们面前抛头露面的机会,

而且能够前去的少爷们,一个个身份都不低的,还会有皇子皇侄的。念慧虽然没说,

可是念莜都看在眼里了,大太太老早就悄悄地为她张罗呢。没有人为念莜张罗,

念莜自己思来想去,把首饰匣里的首饰全都一遍遍地看了,怎么也觉得有些戴不出去。

虽说为了这次宫宴,老祖宗也说给家里每位姑娘都做新裙子和首饰,可是样式却是普通,

不够新奇别致,甚至可以说是有些古板的。小小年纪的她,到底是自尊又自傲的,

还有点小小的虚荣心。她长得并不差,平日里读书也并不笨,可是不善言辞,打扮老旧,

又不得老祖宗喜欢的,悄无声息地跟在大姑娘念慧后头,

便是偶尔间有人惊诧她那已经逐渐显露的绝色之姿,

可那惊叹也很快便淹没在对念慧端正大方的赞叹中了。她也希望能够让大家惊叹连连,

也希望别人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小小年纪的念莜,对着自己寥寥无几的首饰匣子,

就那么动起了脑筋。

更新时间:2024-06-04 14:39:5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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