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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傅让我把眼神躲开,不要和任何唱戏的对视,尤其是哭丧的班主。

他自己在随身的口袋里摸了摸,拿出两根没帽的大铁钉。这是专门钉棺材用的,三寸来长,

师傅一手一根,两两不断碰撞,发出沉闷的声音。这节奏听起来,

就和戏台子上的锣鼓点差不多。锣鼓响一阵,师傅手中的棺材钉响一阵,刚开始节奏还很慢,

渐渐地越来愈激烈,就像两个人在吵架。突然台上的班主一声凄厉的怪笑,

拿着哭丧棒开始舞动起来。师傅攥着棺材钉站在原地,脸色铁青,好像跟人刚骂了一架。

化妆成“美猴王”的班主开始挤眉弄眼,台子下面几百号祝寿的客人也纷纷模仿,

表情如痴如醉。但一切都悄然无声,陌生人看到这一幕,肯定会认为邪教在举行仪式。

班主开始唱,一句“子孙们开山啊~”开场后,我瞥了一眼,

包括马老太爷一众上了年纪的人,此时也不顾庄重的摇头晃脑起来,

更别提那些年轻的马家后生,已经有人爬上八仙桌开始学猴子叫。很快,原本喜庆的寿宴,

转眼间变成了“猴山”,人们呲牙咧觜伸出舌头,如同发癔症一样,表情越来越亢奋!

敲锣打鼓的从戏台后面走出来,我这才发现,原来他们都是我在小院见到的那一批,

并没有上台。他们没有上“戏脸”,苍白的脸上,用红油彩画满了诡异的敕文。动作很机械,

可锣鼓点并不乱。我突然意识到,原本唱戏的变成了观众,

看戏的变成了戏子——而且是木偶戏。我都能看出来不对劲,师傅能看不出来吗?

他的脸色越来越难看,手中攥着棺材钉微微地发抖,突然一松手,

两根钉子直直地飞向戏台子,扎灭了戏台子上的两盏白灯笼。然后,

他肥胖硕大的身躯竟然如同气球一样,轻飘飘地落在了戏台子上!此时,

戏文已经唱到了“子孙们,排操上来!”这一句——事后师傅告诉我,如果当时不上台,

整个马家的老少全族,魂魄都会被他带走!“大胆猴头,竟敢在此造孽,

看如来法相前来收你!”没想到,师傅念起戏文来也有板有眼的,

声音如同寺庙里洪亮的金钟铜磬,震耳发聩!几乎同时,我从心慌意乱中镇定下来,

再看全部的宾客也都停止了奇怪的动作!有几个年长的马家老人清醒地比较彻底,

看到四周诡异的一幕,忍不住“哇啊”地喊了起来,站起身来就往外跑。这一跑反而送了命,

戏台上几个呲牙的猴崽子猛地扑了过来,死死地咬住他们的喉咙!喝了人血之后,

猴子似乎更精神更嚣张,手脚并用,飞快地爬到主席位置,

将早已经昏迷的马老太爷拖到戏台下面!台上,师傅已经和班主“动手”,动作很慢,

你来我往,口中咿咿呀呀的,继续将没有演完的戏唱下去。我呆若木鸡地看着这一切,

直到师傅从腰间抽出别着的弯月斧,这才如梦初醒。接下来发生的一幕,让我永生难忘。

师傅把弯月斧锋利的斧刃对准自己的胳膊压了下去,一股鲜血顺着手指喷涌出来,

如同自来水一样“哗哗”地低落在戏台上。奇怪的是,师傅血所到之处,

所有的戏子都往后躲,就连班主都惊恐万分。师傅手一扬,弯月斧直直地向我飞过来,

落在我的脚下,深入泥土中寸许。“三儿,去找一盏蓝灯笼,把它砍碎!

”我心疼地看着师傅在流血,却不敢怠慢!一起生活这么多年,我很了解师傅,

他从来不废话,如果我再耽误下去,光流血都能要了师傅的命!蓝灯笼,

哪儿他妈的有蓝灯笼?!都说人恐惧到了极点是愤怒,这句话不完全正确,

我的体会是恶念压过了害怕。马家老宅这么多房间,这么多院子,

要找一盏蓝灯笼简直如同大海捞针。我毫不犹豫地就往三进院子的偏房跑去了,没错,

戏班子就是在那儿做准备的。一脚踹开木门,如同进入了两个世界,

外面的喧闹声立即消失了。满院子都是衰草败叶,在夜里更加显得荒凉可怖,每走一步,

脚下传来的“沙沙”声都像有人窃窃私语。我狠狠地啐了一口吐沫,

攥紧弯月斧大踏步冲了进去。白天来的时候,感觉院落并不大,可晚上却显得异常空旷,

草丛树后不时地晃动一下,都让我瞬间警觉起来。围着院子转了一圈,没有发现什么异常,

只有房间里的微弱灯光,如同吸铁石一样吸住我的注意力。一想到班主在里面诡异的举动,

我就忍不住呼吸急促。废弃的三间房子,中间正厅,端端正正地放着一口棺材!

师傅的手艺很好认,棺材的“天板”一般都是四个角,他经手的都是六个角。

房间里亮着一盏小灯泡,光芒通红微弱,几只白蛾子“扑拉”着翅膀往上撞。

戏班简易的箱子和道具在一边散落着,其中一口比较大的箱子被所得严严实实。难道,

师傅说的蓝灯笼就在这里面?我摆弄了一下锁头,大如牛鼻,说不清锁了多少年,

已经锈迹斑斑了。顾不了那么多,我举起手中的弯月斧猛地砍了下去!一直以来,

我都不清楚师傅这把弯月斧究竟是干什么用的,似乎,除了“敲头”之外没干过别的。毕竟,

木匠的斧子并不在乎多锋利。可是当弯月斧看到铁锁上,

我似乎明白了为何师傅总对它爱不释手!硕大的铁锁,从中间被整整齐齐的劈开,

里面的锁簧都没有伤害半分!或许,和师傅以血祭斧有关?掀开箱子的一瞬间,

我耳朵根有人吹了一口凉气,猛然间回头却空无一人,但当我低下头看箱子里面,

月退一软就坐在了地上。一个女人的头颅,端端正正地摆在箱子里面,

乌黑长发苍白面容血红觜唇,一双幽怨的眼睛盯着我,似乎埋怨我来晚了!娘滴,

回去之后这条裤子是没法穿了!我全身哆嗦着慢慢站起来,

那颗女人脑袋还好好的摆在箱子里,突然间觉得有些不对。那个应该不是活人的脑袋,

觜巴鼻子和耳朵的轮廓,都像是人为加工的。别忘了,我也是个木匠,

对这种手艺有特殊的感觉。仗着胆子,我哆嗦着手伸向那个微笑的女人头,

一寸两寸三寸……每靠近一点,那个女人头似乎笑的都更加诡异。手指触摸到人头之后,

我轻轻地松了一口气,剧烈跳动的心脏也缓和下来。原来是一个惟妙惟肖的木偶人头。

一把抄起来,撩起它的长头发,在后脑的位置扎着一缕丝线,随便拉动以下,

五官就和真人一样动起来了。娘啊,吓死爹了!我真想一斧子把它劈碎!

我刚要放下女人头去找蓝灯笼,突然它觜巴自己动了起来,

一字一句地说:你拿我的头干什么!我承认自己可能看花眼,但我的耳朵绝对没问题!

随着那个幽怨的声音刺激着耳膜,一双冰冷地手,沿着我的手臂抱住了那颗女人头!

我感到一阵眩晕,不知道肾上腺素分泌了多几倍,反正全身的肌肉都在跳动。

人头觜巴一张一合,眼角渗出了鲜红的血液……如果我晕过去,估计永远都醒不过来了,

那个幽怨的声音不断从耳朵进入大脑的时候,师傅严厉洪亮的吼声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

“三儿!赶紧找替身灯!蓝色的!”我一激灵,幻境消失了,弯月斧不知何时掉在了地上,

我双手捧着那个木偶女人头在发愣。哪儿来的什么鲜血?反而是我的手指,

被丝线缠得越来越紧,感觉快被勒断了。我赶紧捡起弯月斧把丝线割断,

还不忘抽自己两个觜巴子!师傅随时都可能丧命,我在干什么啊,赶紧找!

转身要出去的时候,我突然发现棺材里冒出一丝蓝光。

更新时间:2024-05-29 09:43:4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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